据一位工人介绍,11月12日时,其所在车间里有一个员工,因被检查出裤兜里装了一包烟而被记小过。一名“二次进厂”的21岁青年则说,他上次在河南富士康工作时,半夜瞌睡漏掉给一个手机盒称重,结果被罚写了一篇检讨。
我进车间的第二天,喷码线的一个20岁左右的女工,因为调错了代码被女线长“发配”去“上挂”——上挂需要一直站着工作。次日,不堪其重的女工央求女线长将她调回喷码线。女线长对她说,“我心疼你,谁心疼我?”
从工人中提拔出的线长,是富士康最基层的管理者,直接与工人打交道。“线长们压力很大,每天都要受到排配量的考核。”一位车间中层管理人员说,若线长带领工人完不成当天的排配,就要受到组长或课长的批评。
这些大多面孔还显稚嫩的线长,迅速将上司简单粗放的管理方式复制过来。有的线长会在挨骂后朝自己的工人发上一通火。
在富士康的日子里,关于“线长与员工冲突”的消息或段子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一位山西当地的“二次进厂”的20岁左右的员工称,他之所以上次逃离富士康,是因为“与线长对骂”。
几乎每个工人都不愿意自己的脚步离开生产线太久,哪怕是在周末。这主要是因为加班的“馅饼”诱惑太大。根据入职培训时人资部门的介绍,富士康目前有“加班1”、“加班2”、“加班3”3种加班。
一位入职不久的员工称,“上厕所前要汇报线长”的要求应无视。因为上厕所是“他的人权”,“没有人可以剥夺”。“出门打工,受累不怕,就是不能受气。”一个“90后”的员工这样阐述他的打工底线。
有些极端点的年轻工人,甚至会替那些“受气”的工友出主意——等欺压他的线长下班后,在厂区外面搞次“伏击”。
“现在的工人比以前更有个性、更难管理了。”前述管理人员深有感触地说。他说,几年前,组长、课长去车间视察时,所有的工人一声不吭埋头干活;而现在即便当着视察的领导的面,有些年轻工人们仍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
富士康式“减压”
在发生多起坠楼事件后,近几年富士康在管理、生产等方面变得更人性化。入职时先签一份《珍爱生命承诺书》。园区内有心理咨询室、电影院、联谊俱乐部等。
2010年8月,在富士康连发多起坠楼事件后,时任富士康副总裁的程天纵从员工主体变化的角度,分析过坠楼事件的深层次原因。程天纵说,过去的队伍以“70后”为主,而现在的队伍则由“80后”和“90后”为主体。
“‘70后’的需求排序是工作、生活、医疗、感情、娱乐;而‘80后’或者‘90后’的需求排序恰好反了过来。”程说,因为互联网等因素的存在,他们过早体验了这个世界,在他们看来,工作排在最后。
据前述管理人员的观察,近几年富士康在管理、生产等方面变得人性化了一些。他举例,体罚工人的现象比以前少多了,底薪由他入厂时的800元左右涨到现在的1800元;喷码线的线速也比以前放慢了。
还有一些举措也被推出:入职时,工人与富士康签合同前,会先签一份《珍爱生命承诺书》。根据相关报道,该做法亦起源于多起坠楼事件发生的2010年。
太原富士康园区内有一家“心情驿站”的心理咨询室。我曾在13日以“入职没多久,感觉工作单调乏味、对未来感觉迷茫”为由,前去“心情驿站”进行过咨询。
接诊的是一个女医师。女医师允诺,会为我的工号、心理问题等个人信息保密。
“我手忙脚乱,却跟不上流水线的速度。我为此很焦虑。”我说。女医师说,这是个很寻常的问题,你得多向同事请教。
“领导为此会训斥我。”我又说。女医师建议道,学会换位思考;或者可以装作听不到他们在骂你。
“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很迷茫。”我倾诉道。女医师反问我,“你干好活就行,想那么多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