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戈
编者按/ 春节的喜庆气氛余韵未散，“民工荒”的愁云已经开始蔓延。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中西部地区大力“截流”外出务工人员。“抢人大战”已经从去年的东部地区区域之争、企业之争演变成东(部)西(部)大战。而政府的参与使得今年新春的“抢人”之战承载了更多微妙的内容。产业转移带来的人力资源矛盾正愈演愈烈。
从2月6日开始，成都市金牛区劳动保障局和富士康下属的成都群康科技(成都)有限公司就联合在人潮涌动的成都市火车北站的广场上设立了两个临时招聘点。
“6月份左右我们要完成富士康成都项目25万人的招工目标。”群康科技企业人力资源部的许松表示。今年富士康在四川的抢工大战得到了政府助力。动用全省之力帮企业招工，这在四川历史上是第一次，这也从另一侧面反映出产业转移带来的务工变革。
乡政府的任务
远在川南的通江县九层乡政府的社保办主任徐军，在2月9日节后上班之后，就开始加紧处理富士康新一批招工的事情。
“按照县里布置的任务，在2月份要完成11个富士康招工目标。这基本是去年下半年5个月完成招工目标的总数，难度很大。”按照规划，九层乡帮助富士康招聘员工的工作要到今年5月才会结束。
从去年8月开始，九层乡已经在7个行政村和一个居委会前后进行过三批招聘，完成了11个富士康的招工目标。“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2月份可能是考虑到外出务工人员都比较集中在家乡，定的指标一下就高出了很多。”
事实上，不仅仅是通江。四川省内所有的市州，从去年8月份开始，就按照四川省上的要求，开始在全川之内，由地方政府出面，开始为富士康成都项目代为招聘工人。
“富士康是四川的一号招商引资工程，省里相当重视。帮助它完成招工已经是作为一项政治任务下达到各地方。从省到市州再到乡镇村一级，招工指标层层分解，要求落实要人头上来完成。”四川德阳市的一位劳动就业保障部门的人士表示，由政府出面，在全省范围内为一家企业解决用工问题，此前四川从未出现过。“据我了解，现在用工需求紧张，各个地方都感到很头疼。”
四川省政府之所以举全省之力帮助富士康招工，在于该企业对于四川的重大意义。富士康在成都项目上将投资50亿美元，而成都项目在全部投产之后，每年的总产值将达到2000多亿元，是四川全省此前电子信息产业总产值的1.6倍。对四川而言，富士康项目的顺利与否意义重大。
但在用工需求日益紧张的背景下，富士康项目的招工工作一直面临着重重压力。
“我们很多外出务工人员并不是很愿意到富士康工作，主要是待遇问题。”通江县一位劳动部门人士表示，通江传统的外出务工人员此前主要集中在河北唐山和上海一带。“主要是做建筑工人，每个月的收入在3000到4000元左右。而富士康的平均收入大概在2000多元，对他们的吸引力不大。”九层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也表示，此前有送往富士康工作的务工人员，在从深圳培训回来后辞职的。“不适应富士康严格的管理和待遇是辞职的主要原因。”
财政支持
为了帮助富士康顺利完成招工目标，四川全省范围内，从去年8月开始，各地方政府就加足马力，全力应对。
四川宜宾李场镇经发办主任陆祥德表示，包括该镇在内的宜宾各地，把为富士康招募员工工作作为重点督办事项，纳入对各村、社区的年终目标考核。“镇里还专门成立了富士康集团群康科技人力资源招募工作领导小组，由镇长亲自牵头挂帅。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有的乡镇没有完成任务就被扣分，取消其评选先进的资格。”
而在一些务工人员输出大(市)县，政府部门的招工工作进行得更为细致。
四川广汉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的一位人士表示，为富士康招工项目，该市组织动员起来的机构包括劳动保障、教育、财政、人事、公安、市总工会等9个市属部门，以及各乡镇人民政府。“市目标督察办公室还进行专项督察。对于招工进程建立每日一汇报制度。”
而省内各地招聘的重点针对三个方面：社会招聘、返乡务工人员招聘和各中学与中等技术职业学校招聘。
仅仅在通江县一地，就需在今年5月底之前为富士康成都项目招募员工2550名。“其中，学校要招1000人，社会招募1300人，返乡农民工招募250人。”该县劳动保障部门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为了完成招募任务，“基本都是将目标分解后以任务方式强行压下去的，各单位、各乡镇必须完成。完成有奖励，完不成予以处罚。”在这样的高压下，各级基层机构千方百计地把完成招募目标成为近期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刻光盘、发传单、入户动员，什么方法都用尽了。”通江县一位乡镇的镇长表示，“宣传其实也不见得有效，老百姓最后关心的还是收入问题。”
为了保障富士康招工，各地地方政府除了动用政务系统外，在财政上也专门拨付资金。仅仅成都市成华区财政局为富士康人力资源招募工作就划拨了50万元经费。“这些经费，用在招募、体检、护送、务工人员路费等等各个方面。”而据了解，有些地方，甚至还划拨了数万元作为专门的完成招募工作单位的奖励资金。
“但即便是这样，要完成富士康的员工招募任务，依然还是有很大的困难。”一位参与招工的地方政府人士表示。
务工之变
富士康的招工大战，只是近年来劳动力市场格局转变的一个缩影。
近几天，四川省职介中心主任吴江每天都要接到近10家省外劳动部门或企业的用工函电。“现在是外省和本地的用工需求都很迫切，各地都在想办法招人，竞争很激烈。”
“这两年，四川外出务工的人员回流越来越多，本地企业对于用工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本地招工难已经不再是个别现象。”成都市人才市场策划发展部的陈维昭表示。
本月底，成都即将进行一场特大型招聘活动。“现在报名的企业就已经超过1100多家。估计最后报名的企业会达到2000家以上。”陈维昭表示，今年“特大招”的展位数量是去年的三倍。“尤其是IT、电子信息类企业的用工数量大幅上升。”
这一趋势与国内产业转移的大趋势相吻合。2010年，以电子信息为代表的产业西进加速。以成都为例，先后有富士康、戴尔、联想、仁宝和纬创等电子信息产业巨头落户。仅仅是富士康、仁宝和纬创三大电子信息产业巨头在成都的生产基地招收的普工就超过40万人。
“‘十一五’期间，四川全省引进到位国内省外资金由2006年的1096亿元预计增长到5000多亿元，连续4年每年跨越一个千亿元台阶。包括电子信息、重化工、钒钛钢铁、天然气化工、整车制造等领域都在快速发展，对于务工人员的需求也在大幅上升。”四川省企业经济促进会的人士表示，四川在招商引资和本地企业方面的快速发展已经影响到劳动力用工市场格局的变化。
除了大产业和大项目的发展对劳动力需求激增之外，四川中小企业和县域经济的发展也开始不断反向吸收外出务工人口回流。
成都近郊的金堂县是传统的务工人口输出地。主要的外出人员集中在广东沿海一带，以致广东的厚街有“小金堂”之称。但今年，金堂县政府却不再鼓励当地人员外出务工。“政府希望他们能在当地就业。”金堂县就业服务管理局局长梁元惠表示，今年随着当地中小企业的发展，金堂新增的就业岗位就超过了1.2万个。 “本地工资与沿海的差别已经比以前缩小了很多，很多人已经有就近务工的想法。”
在春节之前，金堂县针对返乡民工专门设立了7个宣传点，针对4万多名返乡务工人员，发放了3.8万份宣传资料，希望打算外出务工的人员能够留在本地就近就业，或者自主创业。“据我们统计，现在已经有2000多人愿意在本地就业。”
中西部地区从以前的劳动力“无限供给”到“有限供给”的转变在另一个层面上增加了东西部地区抢人大战的爆发烈度。 根据《四川省统计年鉴》，2011年以后四川省新增劳动力将出现逐年递减的趋势，“十二五”时期农村新增劳动力将从2011年的116万人逐年减少至 2015年的94.5万人。
“未来几年，我省农村劳动力转移增量仅剩一两百万人的空间。”四川省农劳办主任吴祥玉认为，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东西部用人单位的抢人大战今后还会愈加激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