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靠山坡的宿舍区是一些狭小的红砖房子,每个门上写有编号。703,就是杨再高家的编号。在他们仅放得下一张大双人床的小宿舍门口,为了遮挡扑面而来的灰尘,也扎着整块的大塑料布,房子附近的草积了很厚的灰尘。
2004年,为了遏制高耗能高污染产业的发展,缓解能源供应紧张局面,中国开始实行宏观政策调控,截至2009年,工业硅的出口关税已增至15%。加上税务部门还要征收17%的增值税,同时针对高耗能企业实行差别电价,国内许多中小硅厂相继破产倒闭,一些污染严重的土法炼硅也销声匿迹。
光伏发电是环保产业,但光伏电池所用的多晶硅(恒盛也生产部分多晶硅)以及工业硅在提炼过程中,耗电量却比素有“电老虎”之称的电解铝还要高。虽然出于环保要求,恒盛从2004年到2008年间陆续装起了高炉吸尘装置,但工人普遍反映几乎没有用过。冶炼硅成本的压力被进一步转嫁到工人头上,恒盛工厂的罚款越来越频繁。
杨再高的班上,工人闭一下眼睛被领导看见了,要罚50元;领导查岗时工人去上厕所,罚50元……请假回家几天,晚回来一天,工作十年的工龄也会全部抹掉,工资也重新计算。2007年,被罚得最狠的工人一天平均只有7角钱;饥饿的工人甚至偷偷挖附近村子地里的红薯吃。
杨再高最低时拿过180元一个月工资,“一家人要吃饭,孩子要念书,180块,咋个过?”为了省钱,杨再高和媳妇一天就买一元钱的青菜。每年,杨再高和邻居还在山上各种三四分地,撒些青菜种子,艰难的日子,他们把山上种的一点点菜摘下来吃,虽然洗五六遍也洗不干净,毕竟是自己种的,可以省下几角钱。
治污的笑话
“年年来查年年报,炉子照开烟照飘”
在恒盛,环保检查是一件让工人们当成笑话讲的事。工人杨秀才说,每次检查都好像“演戏”。一次工厂通知晚上12点停电(恒盛工厂是24小时工作制),“谁知道晚上7点多检查的人就要来,厂里接到电话通知就立即停电了,天黑什么也看不见;早晨天蒙蒙亮,厂里就安排工人冲洗车间,检查的时候看起来就干净得很,检查的人走了,马上就开炉。”
恒盛与环保部门打交道的故事,从2001年就开始了。
恒盛拥有的工业硅冶炼炉主要生产工艺是采用矮烟罩,在半封闭型矿热炉内高温还原硅矿石,制成产品工业硅。主要污染物就是生产过程中排放的烟气,烟气中烟尘浓度较高,工人李世勇说:“一开炉,附近的山头都看不见,真的是‘天见恒盛,日月不明’。”
2001年11月,贵州省环保局、经贸委曾因此下文要求该公司于2002年4月底前完成治理任务。但同年3月27日,贵州省环保局在现场检查时,发现该公司的26台高炉仍未上污染处理设施,而且该公司从1999年投产到2003年,从未按要求进行排污申报,2002年以前从未交过排污费。
2003年,贵州省环保局明确122家省级重点工业污染源名单,贵州省施秉县恒盛有限公司是其中之一。
2005年年底前,该公司全部34台矿热炉烟气治理工程完成,据恒盛公司宣传,建成后年削减粉尘(烟尘)排放量24500吨。
但2004年国家环保总局公布的重点污染源名单中,贵州省施秉县恒盛有限公司仍榜上有名。